初夏，我沿著水利胡同里的一條柏油馬路散步，曲徑通幽，馬路盡頭有一堵墻，一株株薔薇從墻內(nèi)探出身子來，鋪滿一墻，“密葉翠帷重，秾花紅錦張”，繁茂的枝葉像厚重的帷幔，鮮艷的花朵像鋪開的錦緞。玫紅、粉紅、淺紅……一朵挨著一朵，競相綻放，每一朵花都有好幾層，層層疊疊的花瓣展示著生命的燦爛，原來姹紫嫣紅開遍。
“我在開花”它們歡笑，有的花兒半開，有的小骨朵鼓鼓的，靜待花開的美麗。胖乎乎的小蜜蜂在花叢中鉆進鉆出，輕盈的蝴蝶翩翩起舞，微風(fēng)乍起，花兒和枝葉也有一絲的顫動，淡淡的花香，溢滿了整個院落。
我不由得停住了腳步，佇立凝望，從未看見開得這樣盛的薔薇。
我想起了野薔薇，野薔薇喜長于路旁、田邊或丘陵地的灌木叢中，一叢一叢，花兒白中帶粉、粉中帶紅，花香里帶著甜味，小時候，我曾掐下野薔薇嫩嫩的莖稈，扒皮去刺投入口中，冷不丁地就被莖稈上的刺兒刺痛手指。小姑娘們喜歡采摘野薔薇花，扎在小辮子上扮作花仙子，或者放進書本把書頁染香。
我讀《紅樓夢》發(fā)現(xiàn)一個感人的細(xì)節(jié)：一個夏日，赤日當(dāng)空，樹蔭匝地，滿耳蟬聲，靜無人語。寶玉剛走到薔薇花架下，只見一個女孩子的蹲在花下，手里拿著根綰頭的簪子在地下?lián)竿粒幻媲那牡牧鳒I。……只見他雖然用金簪劃地，并不是掘土埋花，竟是向土上畫字。寶玉用眼隨著簪子起落，一直一畫一點一勾的去數(shù)，一數(shù)十八筆。……原來就是薔薇花的“薔”字。寶玉一面想，一面又看，只見那女孩子還在那里畫呢。畫來畫去，還是個“薔”字。畫完一個“薔” ，又畫一個“薔 ”，已經(jīng)畫了有幾千個。
這個癡情的女孩子叫齡官，她在薔薇架下見到薔薇花開得那么好，不禁想起了心上人——賈薔，賈薔的“薔”字原來就是薔薇花的“薔”字，她下意識地畫“薔”字，是一種愛的思念�？吹竭@里我想起了紀(jì)弦的《你的名字》，“……寫你的名字，畫你的名字，而夢見的，是你的發(fā)光的名字……刻你的名字，刻你的名字在樹上，刻你的名字，在不凋的生命樹上……”
“滿架薔薇一院香”，看著眼前盛開的薔薇，我湊上去，想摘一朵，但我沒有摘，我沒有摘花的習(xí)慣，就讓薔薇花不僅開在眼前，也開在我的心里。
|
